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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2年3月15日
一中在操場搭了個簡易版觀影棚，組織全校看電影，是大森貴弘的《螢火之森》。
電影快結束的時候，燈忽然暗了，全場只有投影幕布還在亮著。
喧雜黑暗，不知是誰先帶頭，表白，狂歡，尖叫……
我找到岑攸的位置。
牽住她的手想要擁抱。
那一瞬。
“來吧，螢，我終於能碰到你了。”
電影裏。
銀擁抱了螢。
故事外。
遲揚放下了擁抱岑攸的手。
十秒的擁抱，十秒的牽手。
故事的最後，銀終於擁抱了螢。
那遲揚什麽時候可以擁抱岑攸呢？
哪怕……只有一次……
——《Miss cy》
3月初，春季伊始。
開學前一天，岑攸回一中領新書和新校服。
步入校門，轉彎走了半分鐘，路過榮譽墻，岑攸下意識撇頭看了眼。
遲揚期末全校第一的榮譽照依然高高張貼在最顯眼的位置，沖鋒衣利落，眼尾弧度是與生俱來的鋒銳感，少年微揚唇，春日的陽光映在他微微挑起的眉眼，揮斥桀驁。
黑眸點漆，眼角溢出春天的光，灼灼耀眼。
再回首，又好似窺見夏日限定的太陽。
這張照片怎麽好像和之前不一樣呢？
岑攸掃了圈其他人的照片，頓了會。
在清一色校服照裏，遲揚似乎換了一張他的日常照。
遲揚的顏值本就出挑，就連一中學子慣常吐槽的老氣藍白校服搭在他身上，都有一種拓然的少年氣。
黑色的沖鋒衣，拉鏈被規整地拉到最上方，下顎廓線清晰，眼眸直直地盯著前方，微低頭，對著鏡頭的方向。
明明是清孑的長相，眸中似是點著光，仿佛夏日微光粼粼的湖面，平靜冷淡中，漣漪掀起熱烈。
同樣是遲揚，同樣是所謂的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好看。
但莫名的，這一張照片。
仿佛是特地端著他最好的模樣展現給誰看。
春日的風蕩著暖，少年望向的眼眸，瞳孔中倒映的影像，好似是心間彌漫的悸動。
他透著鏡頭，又在想著什麽呢……
岑攸離開的時候，有女生舉著手機在拍遲揚新貼上的照片。
不出一會，這張照片應該就會在論壇傳開。
想來。
就算她沒有在榮譽墻看見，也逃不過論壇。
畢竟她身邊一個兩個的朋友，都是論壇潛水一把好手。
總之，這張新換上的他們一中校草的個人照，註定是要被大半同級的學生看見。
恍惚中，就像是有一根線牽扯著命運的迷霧，光耀眼，哪怕看不見出處。
趨於本能，也能一眼瞧見光的方向。
——
向來是省重點扛把子的一中，在開學第一天就打了他們個措手不及，連續兩天的開學摸底考，過年的歡喜勁兒登時一掃而空，只剩下又是幾個月累成狗的手忙腳亂。
“這道題怎麽會選C呢？阿西，我為什麽要改答案！還有這一問啊啊啊完了完了……陳林你這答案對不對啊！”眼看離及格線越來越岌岌可危，趙歡掙紮著開始懷疑答案的準確性。
“呵，我找林琦對的答案，她年級前二十，你質疑誰呢？”陳林無情打破趙歡的僥幸，拍了拍她的肩膀，勸她坦然接受事實。
趙歡：“……啊啊啊，我就不信了，我還能每一門都考得一塌糊塗？來，上化學！老李的課我最認真，我不信邪了！”
陳林在桌上找了一圈，過了會，皺眉：“我好像也沒對化學。”
“……靠不住。姐妹，你的呢？”趙歡用胳膊肘推了下一直沈默的岑攸。
岑攸自從高一成績提升後，就像是遇到高人指點般，每一學期無論大考小考都能穩在年級前二百五，有時還能沖進年級前二百。
這個排名，在一中這個全省前三的重高來說，幾乎是半只腳踏進名校的門。
學霸向來在哪都受歡迎，隨著岑攸學習排名的提高，不僅家庭地位水漲船高，每次考試的試卷和平常的作業也是十分受歡迎的。
岑攸正在和椰子發短信，耳邊聽見趙歡在喊她，一時腦子懵，擡頭看了眼，隨便從桌上抽了張試卷，也沒仔細看，反手遞給趙歡。
“好，下面讓我們來看下一位選手化——”
趙歡忽地頓住，看著手裏攥著的英語試卷，她嘴角抽了抽。
“……”
陳林不明所以，湊頭看去：“……”
緩緩，他轉眼瞧著低頭聊得嘴角上揚的岑攸，捂眼搖頭。
趙歡嘆了口氣：“姐妹，我要的是化學，你給我語文幹什麽？別聊了，天天這麽聊，你話費受得了嗎？聽聽你姐妹我在說什麽吧！”
岑攸倏爾從屏幕挪開眼，一臉認真地看著趙歡，盯得對方莫名其妙。
岑攸手抵著下巴，若有所思：“對哈，我話費怎麽受得了的。”
不提也罷，經趙歡這麽忽然一提，岑攸才後知後覺過來，就岑母每個月給她的那點話費額度，按道理來說早見底了。
怎麽會……
退出聊天界面，打開收件箱，認真地脧巡會。
岑攸終於在一堆她和椰子先生的聊天短信中，找到零星幾條話費短信，以及陌生人發來的充錯的話費短信。
一次兩次就算了，怎麽還四五次充錯。
對方還都不要她還……
她運氣怎麽這麽好了。
而且在岑攸幾乎周圍人人一次就沖十幾二十話費的情況下，對方回回都是一百一百地充。
這不看還好，一看。
她的話費餘額居然還有兩百多？！
岑攸震驚了。
這兩百多給她當零花錢多好！
她一個月也才五十，精打細算的都日子難過……
這是什麽闊氣。
世界的參差令她傷心。
“算了，快給我找卷子，這決定著我這個月的零花錢。”趙歡打斷忽而愁眉苦臉的岑攸。
來不及深思，在趙歡的催促中，岑攸翻桌子取書包的找化學試卷。
五分鐘後。
岑攸望著淩亂的桌面和眼前的劉海，遲疑三秒，弱弱道：“我好像落考場忘帶回來了……”
“……”
趙歡放下試卷，站起身，雙手垂落在兩側，慢慢握緊成拳，閉上眼，似有怒喊要爆發。
趕在她名字從對方嘴裏吼出的前一秒，岑攸立即沖出座位，匆匆道：“我去找林琦借！”
同林琦說明緣由，對方很爽快地轉身就給她找試卷。
幹站著就容易尷尬，岑攸和林琦也說不上多熟，等待的過程中她忍不住眼神亂掃，最終視線落在她翻書包的動作上。
“在這，給你。”
林琦話音落下的同一瞬，岑攸也專註地盯著她的手。
在她找試卷時，手不小心連帶著扯出中間夾著的一張草稿紙。
白紙上映入眼簾的是一串又一串的數學公式，演算步驟。
黑色筆跡，沈穩有力，筆鋒大氣。
岑攸接過林琦的收卷，低頭看，一筆一劃是少女的娟麗工整。
同草稿本上的字跡，是截然不同的兩種風格。
貌似是兩個不同的人的……
但林琦書包裏放一張別人用過的草稿紙幹什麽呢？
還小心翼翼地夾在中間，像是欲蓋彌彰的珍藏。
可等岑攸還想再偷偷瞄一眼的時候，卻發現林琦已經把書包拉鏈合上，看著自己，笑得文靜。
岑攸有點不好意思，禮貌道了聲謝就走回座位。
在岑攸轉身的同時。
林琦緊繃的身子忽地放松下來，她抿緊唇。
林琦低頭望向書包，掌心輕輕平放在上面。
目光中是似有若無的覆雜，苦澀。
——
趙歡在對完一張化學試卷後，終於雨轉晴。
雙手合十，拜天拜地，閉眼叨叨念個不停：“謝天謝地，總算有門不錯的了，感謝感謝……”
陳林去辦公室領練習冊，離開時還不忘冷切一聲：“封建迷信。”
趙歡沒理會。
她這會心情不錯，懶得和陳林計較。
趙歡想問問岑攸考得怎麽樣，卻看見她轉頭又在盯著手機發短信。
又專註又開心，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戀愛了。
趙歡：“姐妹，你收收你的笑容，聊什麽呢這麽開心？”
岑攸沒擡頭，笑道：“他跟我說，下周五晚上，一中要組織大家在操場看電影。”
趙歡頓時驚訝反問一遍：“真的假的？消息保真嗎？”
岑攸點了點頭：“嗯嗯，他說聽老師說的，絕對真。”
有活動就意味著可以不上晚自習。
她喜歡看電影，尤其還是免費的電影！
趙歡激動地上躥下跳，轉頭就要奔走四方，被岑攸一把拉住。
“噓，老師還沒說呢，你別聲張。”
趙歡連連點頭表示懂，嘴角的笑怎麽也壓不住。
太棒了，那天一定要多帶點零食。
也不知道能不能還像上次元旦晚會那樣和江措挨在一塊。
其實不止看電影，椰子先生告訴她，後面臨近6月的時候，一中還會領著高二年級去爬南山，山上有一座據說很靈驗的寺廟，可以為高考祈福。
很多學生家長每年高考前都會去拜一拜，討個好彩頭。
至於為什麽提前一年，老師間開玩笑是提前拜，他們又也還有一年時間。
天時地利人和下，一年後的他們個個定金榜題名。
岑攸這邊剛給椰子發了幾部她很感興趣但還沒看的電影，就見陳林咋咋呼呼地沖進教室。
“來來來，哥有個好消息告訴你們！”陳林一臉神秘地看著趙歡。
趙歡很積極配合：“什麽什麽？”
又來一個好消息！
陳林伸出手比劃，一個字一個字，仰著頭，慢悠悠道：“學校下周五要組織我們……”
趙歡猛地搶答：“看電影！”
陳林猛拍手：“對，就是看電……嗯？你怎麽知道？”
趙歡正要脫口而出，卻想起陳林並不知道椰子的存在，考慮到自家姐妹。
趙歡也忽地端著一副神秘的架子：“嘿，姐就是這麽神機妙算，一猜一個準！”
陳林懵逼皺眉，扭頭去看岑攸，想從對方臉上捕捉到一絲驚訝的表情。
可岑攸也很淡定，一點不意外，好似早就知道。
陳林一頭霧水，百思不得其解。
這兩人是怎麽知道的呢？
他都是剛剛去辦公室才聽見老師說的，這離看電影還有一周多，老師不可能這麽快就把消息傳開。
再說，剛才辦公室除了他就沒其他學生了。
不對……好像還有一個人。
——
作為省重點，一中雖然抓成績，但也不會固執地只揪著紀律和學習。哪怕學業再繁忙，學校也很註重學生的課外之餘，時不時就搞個活動讓他們放松。
一吃完飯，趙歡提前去操場占座，岑攸回教室帶著她和趙歡的板凳以及一書包零食去匯合。
學校在操場搭了一個簡易版的電影棚，四四方方，每個班劃分一塊區域，不開燈的時候黑漆漆的，很有電影院的氣氛。
不得不說，大家對看電影這種娛樂活動還是很積極的。
還沒到點，甚至飯點都才剛過去二十分鐘，人就不少了。
“你怎麽這麽高興？不會我們真地又挨著一班坐的吧……”岑攸瞧著趙歡莫名的興奮勁兒，道出心中的猜測。
趙歡念叨一周，也許願一周，希望這次能像元旦那次，一班和五班挨著。
趙歡狂點頭：“對！來，姐妹，我們坐第一排！”
趙歡指了指前面，岑攸不出意外地看見了一班的班牌。
她嘴角一抽，這是什麽運氣，還真讓趙歡許願成功了。
岑攸跟著趙歡坐到第一排，對方難得一改活潑沒形象的大大咧咧樣，扮著文靜內向。
“……”
但偽裝不過三分鐘，趙歡就破功了。
“聽說這次看電影的節目，場地布置，座位安排這些都是學生會準備的。平常他們事一堆，這次我真想給他們點個大讚。”心願滿足，趙歡現在看誰都是笑容滿面。
岑攸不置可否：“還好吧……”
哪有這麽誇張。
轉瞬。
不遠處的大幕布開始調試設備，眼前陡然出現《螢火之森》，岑攸霎時驚喜地睜大眼。
她宣布，她也要誇一誇學生會！
居然是《螢火之森》！
是她最近特別想看但一直沒機會看的電影。
沒想到，一中竟然真的放了它。
這簡直是突然一塊幸福的蛋糕砸向了岑攸。
要不是不好意思，岑攸真想對那位選電影的學生會同學說一句“同學好眼光，真是同道中人”。
電影快開場。
人越來越多，眼前的空位越來越少。
趙歡緊緊盯著面前最近一排，也是一班最後一排的位置。
岑攸從書包裏拿出一袋薯片給趙歡：“行了別看了，你覺得江措會坐最後一排？”
趙歡沒接過，癟嘴道：“上次就是最後的……”
岑攸：“上次是上次。”
說話間，岑攸瞄見江措站在一班第一排的位置，他旁邊是遲揚。
岑攸陳述事實：“看吧，他兩這次要坐第一……”
話沒說完。
遲揚瞄了一眼她這邊，忽然轉身往後走。
他走，江措也跟著一起。
最後，兩人從第一排到最後一排，坐下。
偏偏，還又是兩人前面正對著。
岑攸一擡頭就能看見身前的遲揚，屬實是對方一回頭，兩人就會對視的程度。
這或許是傳說中的心動距離……
岑攸：“？”
趙歡：“！”
場地空間有限，兩個班之間的第一排和最後排只隔了一個人的距離，後面說話的聲音和動靜稍微大一點，前面都能一清二楚。
趙歡若非是為了維持形象，絕非只是攥緊岑攸的手，照往常一堆話要冒出。
但是現在，兩人隔得太近。
她努力克制，可面部表情已然失控。
奇怪。
遲揚怎麽突然跑最後一排坐著了？
這種時候，大家都是想往前面坐，看電影能更清楚點。
他怎麽反其道而行。
遲揚太受歡迎，旁邊的江措也是個風雲人物，誰都不缺關註度。
往那一坐，岑攸驟然感受到來自四面八方的一道道熾熱視線。
這下子，誰還能分清是看電影還是看人。
少年太過惹眼，很難忽視他的存在。
岑攸也沒忍住挪出一點餘光偷偷觀察著他。
近距離看，十七八歲的少年骨相優越，光是側臉就有種令人怦然心動的清澈少年感，像是冬天的風，冷冷的，卻又映在陽光下，耀眼灼熱。
他背脊挺直，是少年的倨傲。
從岑攸的角度可以清晰的看見他的下顎，一點點往上，挺拔的鼻梁，漆墨的眼。黑色睫毛像是蝴蝶的羽翼，輕輕眨眼，表情淡淡。
他微失神地看著前方，好似對四處的動靜並未察覺，只身子略顯緊繃，像是有些緊張。
三月暖春，天氣清爽，岑攸卻莫名覺得臉有些熱。
她緊忙移開目光，深呼吸，平穩住微躁動的心跳。
差點顏控屬性就暴露了。
岑攸斂眸和趙歡說話的瞬時，前排的遲揚忽地動了動。
他沒說話，用手機打了一行字，胳膊碰了鵬江措，給他看。
江措蹙眉，略不耐地低頭。
有什麽話不能直接說，兩個人隔這麽近還得用手機打字。
本來遲揚非要選這個動漫電影，不選他想看的《速度與激情》他就煩著，剛還把他從第一排拉到後面，連電影都幹脆讓他看不好。
江措現在簡直邪劍仙本仙，一身怨氣。
[我今天不好看嗎？]
江措：“？！”
他懵逼地看著遲揚，偏對方一臉認真和鄭重，一點不覺得他說這話有多驚悚。
“你……”
話剛說第一個字，遲揚就皺了皺眉，指尖在手機按鍵上輕按了按。
——打字。
“……”
江措強壓住怒氣和吐槽，劈裏啪啦氣都不帶喘一口地打字。
一分鐘後。
[哥們，你眼睛有問題還是我眼睛有問題，你看不見這不間斷往你這看過來的視線嗎？]
遲揚頓了頓，又打字。
遲揚不疾不徐地樣子看得江措直著急。
[那岑攸怎麽忽然不看我了？]
江措一個激動，打字不過腦。
[她又不喜歡你，一直看你幹什麽？]
雖然這是事實。
但……
遲揚收回手機，脊背微彎，大手隨意搭在腿上，唇線抿平，面色不霽。
氣質頓然從三月暖春跌至臘月寒冬，低氣壓一片，任誰都能遲揚此刻心情不太好。
意識到說錯話，猝不及防又紮了自家兄弟一刀的江措，機智選擇閉嘴。
怪他多嘴。
岑攸恰好擡頭，無意瞥見遲揚低著頭，額前碎發擋住眼，微露出的眼尾仿佛透著點落寞，無助……
可沒等她仔細看幾眼，遲揚忽又挺直背，嘴角似輕輕翹起。
剛才的失落好像是她的錯覺。
岑攸：“？”
目睹一切的江措：“……”
艹。
電影開始，燈光漸漸變暗。
入目是一貫的日系動漫治愈畫風，螢和銀從初見時的陌生，又在一個又一個夏日的陪伴中，成為彼此生命裏不可或缺的重要。
夏日祭典，銀隔著面具，親吻了螢。
夏日的浪漫和心動，一切似乎都在變好。
可人類小男孩的誤入，銀觸碰了人類，即將消失的瞬間，看著眼裏閃爍淚花的螢。
銀忽然輕松又開心地笑了。
就在這時，燈忽然暗了，全場只有投影幕布還在亮著。
喧雜黑暗，不知是誰先帶頭。
坐著的人們紛紛起身，座位亂了，人亂了。
心也不受控的亂了……
岑攸也隨波站起，安靜的她也難得有些受感染的微激動，加入其中。
有人和她相碰，有人和她擦肩而過。
誰也不知道是誰。
少年們的歡喜是那樣的突然又熱烈。
彼時不知。
這是他們可遇不可求的恰逢年少。
老師們維持紀律的聲音壓不過十七八歲的少年少女的歡喜，猝不及防又時機正好的青春剎那。
火星點燃，青春的煙花綻放。
表白，狂歡，尖叫……
幕布裏銀的聲音清晰可聞。
“來吧，螢，我終於能碰到你了。”
不是很難挺過去的明年夏天。
而是今夏。
電影裏。
銀擁抱了螢。
故事外。
岑攸被一道陌生的力量圈住手腕，對方握住她的手。
黑夜中，視線被阻擋，看不清對方的長相。
感官敏銳，腕骨和指節的觸碰，若有若無的清冽薄荷氣息縈繞鼻尖，陌生而熟悉。
冷涼又溫暖的掌心，錯亂又灼熱的呼吸，克制又怦然的心跳。
無聲的黑暗，有什麽似是在失控。
清冽的少年氣息彌漫，清涼又熱烈。
夏天在跳動，心動在怦然。
岑攸眼睫輕顫。
詭異地。
誰也沒說話。
岑攸也沒甩開。
二人隱隱形成一種僵持的局面。
耳邊嘈雜，嘈鬧和各樣話語混蕩。
青春的喧囂中，她好像聽到了誰的心跳。
一點一點的靠近，即將打破的界限卻又猛然止住。
在她看不見的地方，她的背後。
少年擡手想要擁抱，卻又僵持滯在空氣中，不敢也不曾動。
黑暗之間，少年喉結滾動，目光炙熱，克制而隱忍。
不多不好，正好十秒。
十秒的擁抱，十秒的牽手。
仿佛是命運註定般。
在銀消失的瞬間，那只想要擁抱的手也終於放下，少年也松開了牽住岑攸的手。
燈亮，眼前再清明。
岑攸恰看見漫天的螢火圍繞在螢的身邊，似是少年在叫囂不舍和愛意。
眼前不再見少年的人影。
是牽錯了嗎？
手中空落落，心也莫名好像慢了半拍。
她也失去，或是又會失去什麽嗎？
岑攸呆呆地站著。
她的身後。
遲揚望著她，那一刻，電影裏的螢火映在岑攸的臉上。
他擡手想要觸碰。
螢火卻從他手中漫過，最終，消失不見。
他臉上有片刻的恍惚和無助。
螢火漫過，他妄想抓住年少的夢，卻又從指間倏逝。
我喜歡的女孩，你何時能回頭看看我……
故事裏。
夏日青春，銀終於擁抱了螢。
那遲揚什麽時候可以擁抱岑攸呢？
哪怕……只有一次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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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2年3月15日
一中在操場搭了個簡易版觀影棚，組織全校看電影，是大森貴弘的《螢火之森》。
電影快結束的時候，燈忽然暗了，全場只有投影幕布還在亮著。
喧雜黑暗，不知是誰先帶頭，表白，狂歡，尖叫……
我找到岑攸的位置。
牽住她的手想要擁抱。
那一瞬。
“來吧，螢，我終於能碰到你了。”
電影裏。
銀擁抱了螢。
故事外。
遲揚放下了擁抱岑攸的手。
十秒的擁抱，十秒的牽手。
故事的最後，銀終於擁抱了螢。
那遲揚什麽時候可以擁抱岑攸呢？
哪怕……只有一次……
——《Miss cy》
3月初，春季伊始。
開學前一天，岑攸回一中領新書和新校服。
步入校門，轉彎走了半分鐘，路過榮譽墻，岑攸下意識撇頭看了眼。
遲揚期末全校第一的榮譽照依然高高張貼在最顯眼的位置，沖鋒衣利落，眼尾弧度是與生俱來的鋒銳感，少年微揚唇，春日的陽光映在他微微挑起的眉眼，揮斥桀驁。
黑眸點漆，眼角溢出春天的光，灼灼耀眼。
再回首，又好似窺見夏日限定的太陽。
這張照片怎麽好像和之前不一樣呢？
岑攸掃了圈其他人的照片，頓了會。
在清一色校服照裏，遲揚似乎換了一張他的日常照。
遲揚的顏值本就出挑，就連一中學子慣常吐槽的老氣藍白校服搭在他身上，都有一種拓然的少年氣。
黑色的沖鋒衣，拉鏈被規整地拉到最上方，下顎廓線清晰，眼眸直直地盯著前方，微低頭，對著鏡頭的方向。
明明是清孑的長相，眸中似是點著光，仿佛夏日微光粼粼的湖面，平靜冷淡中，漣漪掀起熱烈。
同樣是遲揚，同樣是所謂的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好看。
但莫名的，這一張照片。
仿佛是特地端著他最好的模樣展現給誰看。
春日的風蕩著暖，少年望向的眼眸，瞳孔中倒映的影像，好似是心間彌漫的悸動。
他透著鏡頭，又在想著什麽呢……
岑攸離開的時候，有女生舉著手機在拍遲揚新貼上的照片。
不出一會，這張照片應該就會在論壇傳開。
想來。
就算她沒有在榮譽墻看見，也逃不過論壇。
畢竟她身邊一個兩個的朋友，都是論壇潛水一把好手。
總之，這張新換上的他們一中校草的個人照，註定是要被大半同級的學生看見。
恍惚中，就像是有一根線牽扯著命運的迷霧，光耀眼，哪怕看不見出處。
趨於本能，也能一眼瞧見光的方向。
——
向來是省重點扛把子的一中，在開學第一天就打了他們個措手不及，連續兩天的開學摸底考，過年的歡喜勁兒登時一掃而空，只剩下又是幾個月累成狗的手忙腳亂。
“這道題怎麽會選C呢？阿西，我為什麽要改答案！還有這一問啊啊啊完了完了……陳林你這答案對不對啊！”眼看離及格線越來越岌岌可危，趙歡掙紮著開始懷疑答案的準確性。
“呵，我找林琦對的答案，她年級前二十，你質疑誰呢？”陳林無情打破趙歡的僥幸，拍了拍她的肩膀，勸她坦然接受事實。
趙歡：“……啊啊啊，我就不信了，我還能每一門都考得一塌糊塗？來，上化學！老李的課我最認真，我不信邪了！”
陳林在桌上找了一圈，過了會，皺眉：“我好像也沒對化學。”
“……靠不住。姐妹，你的呢？”趙歡用胳膊肘推了下一直沈默的岑攸。
岑攸自從高一成績提升後，就像是遇到高人指點般，每一學期無論大考小考都能穩在年級前二百五，有時還能沖進年級前二百。
這個排名，在一中這個全省前三的重高來說，幾乎是半只腳踏進名校的門。
學霸向來在哪都受歡迎，隨著岑攸學習排名的提高，不僅家庭地位水漲船高，每次考試的試卷和平常的作業也是十分受歡迎的。
岑攸正在和椰子發短信，耳邊聽見趙歡在喊她，一時腦子懵，擡頭看了眼，隨便從桌上抽了張試卷，也沒仔細看，反手遞給趙歡。
“好，下面讓我們來看下一位選手化——”
趙歡忽地頓住，看著手裏攥著的英語試卷，她嘴角抽了抽。
“……”
陳林不明所以，湊頭看去：“……”
緩緩，他轉眼瞧著低頭聊得嘴角上揚的岑攸，捂眼搖頭。
趙歡嘆了口氣：“姐妹，我要的是化學，你給我語文幹什麽？別聊了，天天這麽聊，你話費受得了嗎？聽聽你姐妹我在說什麽吧！”
岑攸倏爾從屏幕挪開眼，一臉認真地看著趙歡，盯得對方莫名其妙。
岑攸手抵著下巴，若有所思：“對哈，我話費怎麽受得了的。”
不提也罷，經趙歡這麽忽然一提，岑攸才後知後覺過來，就岑母每個月給她的那點話費額度，按道理來說早見底了。
怎麽會……
退出聊天界面，打開收件箱，認真地脧巡會。
岑攸終於在一堆她和椰子先生的聊天短信中，找到零星幾條話費短信，以及陌生人發來的充錯的話費短信。
一次兩次就算了，怎麽還四五次充錯。
對方還都不要她還……
她運氣怎麽這麽好了。
而且在岑攸幾乎周圍人人一次就沖十幾二十話費的情況下，對方回回都是一百一百地充。
這不看還好，一看。
她的話費餘額居然還有兩百多？！
岑攸震驚了。
這兩百多給她當零花錢多好！
她一個月也才五十，精打細算的都日子難過……
這是什麽闊氣。
世界的參差令她傷心。
“算了，快給我找卷子，這決定著我這個月的零花錢。”趙歡打斷忽而愁眉苦臉的岑攸。
來不及深思，在趙歡的催促中，岑攸翻桌子取書包的找化學試卷。
五分鐘後。
岑攸望著淩亂的桌面和眼前的劉海，遲疑三秒，弱弱道：“我好像落考場忘帶回來了……”
“……”
趙歡放下試卷，站起身，雙手垂落在兩側，慢慢握緊成拳，閉上眼，似有怒喊要爆發。
趕在她名字從對方嘴裏吼出的前一秒，岑攸立即沖出座位，匆匆道：“我去找林琦借！”
同林琦說明緣由，對方很爽快地轉身就給她找試卷。
幹站著就容易尷尬，岑攸和林琦也說不上多熟，等待的過程中她忍不住眼神亂掃，最終視線落在她翻書包的動作上。
“在這，給你。”
林琦話音落下的同一瞬，岑攸也專註地盯著她的手。
在她找試卷時，手不小心連帶著扯出中間夾著的一張草稿紙。
白紙上映入眼簾的是一串又一串的數學公式，演算步驟。
黑色筆跡，沈穩有力，筆鋒大氣。
岑攸接過林琦的收卷，低頭看，一筆一劃是少女的娟麗工整。
同草稿本上的字跡，是截然不同的兩種風格。
貌似是兩個不同的人的……
但林琦書包裏放一張別人用過的草稿紙幹什麽呢？
還小心翼翼地夾在中間，像是欲蓋彌彰的珍藏。
可等岑攸還想再偷偷瞄一眼的時候，卻發現林琦已經把書包拉鏈合上，看著自己，笑得文靜。
岑攸有點不好意思，禮貌道了聲謝就走回座位。
在岑攸轉身的同時。
林琦緊繃的身子忽地放松下來，她抿緊唇。
林琦低頭望向書包，掌心輕輕平放在上面。
目光中是似有若無的覆雜，苦澀。
——
趙歡在對完一張化學試卷後，終於雨轉晴。
雙手合十，拜天拜地，閉眼叨叨念個不停：“謝天謝地，總算有門不錯的了，感謝感謝……”
陳林去辦公室領練習冊，離開時還不忘冷切一聲：“封建迷信。”
趙歡沒理會。
她這會心情不錯，懶得和陳林計較。
趙歡想問問岑攸考得怎麽樣，卻看見她轉頭又在盯著手機發短信。
又專註又開心，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戀愛了。
趙歡：“姐妹，你收收你的笑容，聊什麽呢這麽開心？”
岑攸沒擡頭，笑道：“他跟我說，下周五晚上，一中要組織大家在操場看電影。”
趙歡頓時驚訝反問一遍：“真的假的？消息保真嗎？”
岑攸點了點頭：“嗯嗯，他說聽老師說的，絕對真。”
有活動就意味著可以不上晚自習。
她喜歡看電影，尤其還是免費的電影！
趙歡激動地上躥下跳，轉頭就要奔走四方，被岑攸一把拉住。
“噓，老師還沒說呢，你別聲張。”
趙歡連連點頭表示懂，嘴角的笑怎麽也壓不住。
太棒了，那天一定要多帶點零食。
也不知道能不能還像上次元旦晚會那樣和江措挨在一塊。
其實不止看電影，椰子先生告訴她，後面臨近6月的時候，一中還會領著高二年級去爬南山，山上有一座據說很靈驗的寺廟，可以為高考祈福。
很多學生家長每年高考前都會去拜一拜，討個好彩頭。
至於為什麽提前一年，老師間開玩笑是提前拜，他們又也還有一年時間。
天時地利人和下，一年後的他們個個定金榜題名。
岑攸這邊剛給椰子發了幾部她很感興趣但還沒看的電影，就見陳林咋咋呼呼地沖進教室。
“來來來，哥有個好消息告訴你們！”陳林一臉神秘地看著趙歡。
趙歡很積極配合：“什麽什麽？”
又來一個好消息！
陳林伸出手比劃，一個字一個字，仰著頭，慢悠悠道：“學校下周五要組織我們……”
趙歡猛地搶答：“看電影！”
陳林猛拍手：“對，就是看電……嗯？你怎麽知道？”
趙歡正要脫口而出，卻想起陳林並不知道椰子的存在，考慮到自家姐妹。
趙歡也忽地端著一副神秘的架子：“嘿，姐就是這麽神機妙算，一猜一個準！”
陳林懵逼皺眉，扭頭去看岑攸，想從對方臉上捕捉到一絲驚訝的表情。
可岑攸也很淡定，一點不意外，好似早就知道。
陳林一頭霧水，百思不得其解。
這兩人是怎麽知道的呢？
他都是剛剛去辦公室才聽見老師說的，這離看電影還有一周多，老師不可能這麽快就把消息傳開。
再說，剛才辦公室除了他就沒其他學生了。
不對……好像還有一個人。
——
作為省重點，一中雖然抓成績，但也不會固執地只揪著紀律和學習。哪怕學業再繁忙，學校也很註重學生的課外之餘，時不時就搞個活動讓他們放松。
一吃完飯，趙歡提前去操場占座，岑攸回教室帶著她和趙歡的板凳以及一書包零食去匯合。
學校在操場搭了一個簡易版的電影棚，四四方方，每個班劃分一塊區域，不開燈的時候黑漆漆的，很有電影院的氣氛。
不得不說，大家對看電影這種娛樂活動還是很積極的。
還沒到點，甚至飯點都才剛過去二十分鐘，人就不少了。
“你怎麽這麽高興？不會我們真地又挨著一班坐的吧……”岑攸瞧著趙歡莫名的興奮勁兒，道出心中的猜測。
趙歡念叨一周，也許願一周，希望這次能像元旦那次，一班和五班挨著。
趙歡狂點頭：“對！來，姐妹，我們坐第一排！”
趙歡指了指前面，岑攸不出意外地看見了一班的班牌。
她嘴角一抽，這是什麽運氣，還真讓趙歡許願成功了。
岑攸跟著趙歡坐到第一排，對方難得一改活潑沒形象的大大咧咧樣，扮著文靜內向。
“……”
但偽裝不過三分鐘，趙歡就破功了。
“聽說這次看電影的節目，場地布置，座位安排這些都是學生會準備的。平常他們事一堆，這次我真想給他們點個大讚。”心願滿足，趙歡現在看誰都是笑容滿面。
岑攸不置可否：“還好吧……”
哪有這麽誇張。
轉瞬。
不遠處的大幕布開始調試設備，眼前陡然出現《螢火之森》，岑攸霎時驚喜地睜大眼。
她宣布，她也要誇一誇學生會！
居然是《螢火之森》！
是她最近特別想看但一直沒機會看的電影。
沒想到，一中竟然真的放了它。
這簡直是突然一塊幸福的蛋糕砸向了岑攸。
要不是不好意思，岑攸真想對那位選電影的學生會同學說一句“同學好眼光，真是同道中人”。
電影快開場。
人越來越多，眼前的空位越來越少。
趙歡緊緊盯著面前最近一排，也是一班最後一排的位置。
岑攸從書包裏拿出一袋薯片給趙歡：“行了別看了，你覺得江措會坐最後一排？”
趙歡沒接過，癟嘴道：“上次就是最後的……”
岑攸：“上次是上次。”
說話間，岑攸瞄見江措站在一班第一排的位置，他旁邊是遲揚。
岑攸陳述事實：“看吧，他兩這次要坐第一……”
話沒說完。
遲揚瞄了一眼她這邊，忽然轉身往後走。
他走，江措也跟著一起。
最後，兩人從第一排到最後一排，坐下。
偏偏，還又是兩人前面正對著。
岑攸一擡頭就能看見身前的遲揚，屬實是對方一回頭，兩人就會對視的程度。
這或許是傳說中的心動距離……
岑攸：“？”
趙歡：“！”
場地空間有限，兩個班之間的第一排和最後排只隔了一個人的距離，後面說話的聲音和動靜稍微大一點，前面都能一清二楚。
趙歡若非是為了維持形象，絕非只是攥緊岑攸的手，照往常一堆話要冒出。
但是現在，兩人隔得太近。
她努力克制，可面部表情已然失控。
奇怪。
遲揚怎麽突然跑最後一排坐著了？
這種時候，大家都是想往前面坐，看電影能更清楚點。
他怎麽反其道而行。
遲揚太受歡迎，旁邊的江措也是個風雲人物，誰都不缺關註度。
往那一坐，岑攸驟然感受到來自四面八方的一道道熾熱視線。
這下子，誰還能分清是看電影還是看人。
少年太過惹眼，很難忽視他的存在。
岑攸也沒忍住挪出一點餘光偷偷觀察著他。
近距離看，十七八歲的少年骨相優越，光是側臉就有種令人怦然心動的清澈少年感，像是冬天的風，冷冷的，卻又映在陽光下，耀眼灼熱。
他背脊挺直，是少年的倨傲。
從岑攸的角度可以清晰的看見他的下顎，一點點往上，挺拔的鼻梁，漆墨的眼。黑色睫毛像是蝴蝶的羽翼，輕輕眨眼，表情淡淡。
他微失神地看著前方，好似對四處的動靜並未察覺，只身子略顯緊繃，像是有些緊張。
三月暖春，天氣清爽，岑攸卻莫名覺得臉有些熱。
她緊忙移開目光，深呼吸，平穩住微躁動的心跳。
差點顏控屬性就暴露了。
岑攸斂眸和趙歡說話的瞬時，前排的遲揚忽地動了動。
他沒說話，用手機打了一行字，胳膊碰了鵬江措，給他看。
江措蹙眉，略不耐地低頭。
有什麽話不能直接說，兩個人隔這麽近還得用手機打字。
本來遲揚非要選這個動漫電影，不選他想看的《速度與激情》他就煩著，剛還把他從第一排拉到後面，連電影都幹脆讓他看不好。
江措現在簡直邪劍仙本仙，一身怨氣。
[我今天不好看嗎？]
江措：“？！”
他懵逼地看著遲揚，偏對方一臉認真和鄭重，一點不覺得他說這話有多驚悚。
“你……”
話剛說第一個字，遲揚就皺了皺眉，指尖在手機按鍵上輕按了按。
——打字。
“……”
江措強壓住怒氣和吐槽，劈裏啪啦氣都不帶喘一口地打字。
一分鐘後。
[哥們，你眼睛有問題還是我眼睛有問題，你看不見這不間斷往你這看過來的視線嗎？]
遲揚頓了頓，又打字。
遲揚不疾不徐地樣子看得江措直著急。
[那岑攸怎麽忽然不看我了？]
江措一個激動，打字不過腦。
[她又不喜歡你，一直看你幹什麽？]
雖然這是事實。
但……
遲揚收回手機，脊背微彎，大手隨意搭在腿上，唇線抿平，面色不霽。
氣質頓然從三月暖春跌至臘月寒冬，低氣壓一片，任誰都能遲揚此刻心情不太好。
意識到說錯話，猝不及防又紮了自家兄弟一刀的江措，機智選擇閉嘴。
怪他多嘴。
岑攸恰好擡頭，無意瞥見遲揚低著頭，額前碎發擋住眼，微露出的眼尾仿佛透著點落寞，無助……
可沒等她仔細看幾眼，遲揚忽又挺直背，嘴角似輕輕翹起。
剛才的失落好像是她的錯覺。
岑攸：“？”
目睹一切的江措：“……”
艹。
電影開始，燈光漸漸變暗。
入目是一貫的日系動漫治愈畫風，螢和銀從初見時的陌生，又在一個又一個夏日的陪伴中，成為彼此生命裏不可或缺的重要。
夏日祭典，銀隔著面具，親吻了螢。
夏日的浪漫和心動，一切似乎都在變好。
可人類小男孩的誤入，銀觸碰了人類，即將消失的瞬間，看著眼裏閃爍淚花的螢。
銀忽然輕松又開心地笑了。
就在這時，燈忽然暗了，全場只有投影幕布還在亮著。
喧雜黑暗，不知是誰先帶頭。
坐著的人們紛紛起身，座位亂了，人亂了。
心也不受控的亂了……
岑攸也隨波站起，安靜的她也難得有些受感染的微激動，加入其中。
有人和她相碰，有人和她擦肩而過。
誰也不知道是誰。
少年們的歡喜是那樣的突然又熱烈。
彼時不知。
這是他們可遇不可求的恰逢年少。
老師們維持紀律的聲音壓不過十七八歲的少年少女的歡喜，猝不及防又時機正好的青春剎那。
火星點燃，青春的煙花綻放。
表白，狂歡，尖叫……
幕布裏銀的聲音清晰可聞。
“來吧，螢，我終於能碰到你了。”
不是很難挺過去的明年夏天。
而是今夏。
電影裏。
銀擁抱了螢。
故事外。
岑攸被一道陌生的力量圈住手腕，對方握住她的手。
黑夜中，視線被阻擋，看不清對方的長相。
感官敏銳，腕骨和指節的觸碰，若有若無的清冽薄荷氣息縈繞鼻尖，陌生而熟悉。
冷涼又溫暖的掌心，錯亂又灼熱的呼吸，克制又怦然的心跳。
無聲的黑暗，有什麽似是在失控。
清冽的少年氣息彌漫，清涼又熱烈。
夏天在跳動，心動在怦然。
岑攸眼睫輕顫。
詭異地。
誰也沒說話。
岑攸也沒甩開。
二人隱隱形成一種僵持的局面。
耳邊嘈雜，嘈鬧和各樣話語混蕩。
青春的喧囂中，她好像聽到了誰的心跳。
一點一點的靠近，即將打破的界限卻又猛然止住。
在她看不見的地方，她的背後。
少年擡手想要擁抱，卻又僵持滯在空氣中，不敢也不曾動。
黑暗之間，少年喉結滾動，目光炙熱，克制而隱忍。
不多不好，正好十秒。
十秒的擁抱，十秒的牽手。
仿佛是命運註定般。
在銀消失的瞬間，那只想要擁抱的手也終於放下，少年也松開了牽住岑攸的手。
燈亮，眼前再清明。
岑攸恰看見漫天的螢火圍繞在螢的身邊，似是少年在叫囂不舍和愛意。
眼前不再見少年的人影。
是牽錯了嗎？
手中空落落，心也莫名好像慢了半拍。
她也失去，或是又會失去什麽嗎？
岑攸呆呆地站著。
她的身後。
遲揚望著她，那一刻，電影裏的螢火映在岑攸的臉上。
他擡手想要觸碰。
螢火卻從他手中漫過，最終，消失不見。
他臉上有片刻的恍惚和無助。
螢火漫過，他妄想抓住年少的夢，卻又從指間倏逝。
我喜歡的女孩，你何時能回頭看看我……
故事裏。
夏日青春，銀終於擁抱了螢。
那遲揚什麽時候可以擁抱岑攸呢？
哪怕……只有一次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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